#02
狼眼躲到了门后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，但他还是这样做了。
另外的人已经成为了新的尸体。等待着自己为之收尸的尸体。
一开始都很顺利。那些会动会攻击他们的尸体很快就在他们的铁钩下安静了。他们清理了那些玩意，然后开始继续寻找目标。一切都很顺利。
然后那些更加棘手的尸体就出现了。
凶暴都不足以形容它们。另外的几个人眨眼之间就被绞杀。只有狼眼抓住一点点的空隙，躲到了另一条走廊里。
但他也快撑不住了。虽然保住了一条命，伤怎么也不可能免受。
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开始在走廊里游荡起来。如果有尸体可以清理他就可以恢复，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。
走廊里空无一物。那些会动的尸体大概早就离开了。狼眼缓慢地走着，缓慢地逃离背后那扇尸体之门。
那些尸体不知为何没有追过来。狼眼没有侥幸的心情。他只是一步又一步地走着，走向绝望和死亡。
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开始想起自己仍然能称得上是人类时的种种。他的同僚们都说，狼眼是表现得最奇怪的那一个。意思就是，他是清道夫里最像人的那个。他仍然会哭会笑会愤怒，他的眼睛总是像狼一样眯着发狠。
但现在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。他想到了或许仍然在后巷挣扎着的家人，想到了或许已经傍上了城市里某个有钱人的妹妹。他想着这些无谓的事情，推开了下一扇门。
他看见了一具尸体。
不，那或许不是尸体。那是一片小小的银河。它的头发与皮肤就好像宇宙那样深邃，又好像星星那样闪耀。它穿着一身和它的皮肤一样变幻着银河的色彩的衣服，站在那里，站在狼眼的面前。
狼眼没有立即挥出铁钩。他看着这片小小的银河，看着它因为些微的胆怯瑟瑟发抖，看着……看着泪水从它的眼睛里流下。
狼眼又一次想起他的妹妹，想到了她还小的时候。那时候的她也总是像这样流着泪，像这样看着他。那一滴滴泪水就像从云端坠落的繁星，一点一点打湿他心中干涸的土壤。
他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，伸出手拭去银河的泪水。
小小的银河看起来非常惊讶。它呆愣了一会儿，用那璀璨的手抚上狼眼的面庞。虽然隔着面具，狼眼仍然能感觉到那份温暖。
“呼……哧……泥……你……”
狼眼第一次想要像一个人类一样说些什么。但他早已忘记了如何做一个人类。他的声带与口舌为了适应从未做过的工作而开始打结。
小小的银河又开始哭泣了。它紧紧握住狼眼的手。在它把手松开后，狼眼发现自己手中出现了一枚小小的卵石。
它是那样的璀璨。那样的美丽。那银色的如同天上的银河的光让他快乐得几乎要酣睡。
就像他在那具尸体的手中发现的那一枚一样……
“你杀了他，对吧？”
小小的银河开口了。
它的声音是那样的梦幻而迷人。狼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，对视着它那双大大的眼睛。
“是你杀了他。”
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。
“你杀了他。你杀了他。是你杀了我的朋友。”
狼眼突然感觉如堕冰窖。
他在恐惧。不是因为恐惧会被这片小小的银河吞噬或者诸如此类的原因。他在恐惧着失去手中的鹅卵石，恐惧着小小银河的痛恨，恐惧着自己为他所抛弃的结局。
“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吗？他那样的开朗那样的温柔。他从来没有背叛过我，无论是今天还是昨天……”
“但是你杀了他。”
银河的双眸睁大了。睁得大大的。睁到了最大。目眦欲裂。
他扯着嘴角，带着几乎要绽裂的眼角笑了起来。
狼眼记得他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神情。但他已经没法再想了。填满在他心中的是恐惧，后悔，后悔，后悔，悔恨，忏悔。
他在乞求。
“现在他就在你手里。你看看吧。他多么痛苦。他再也见不到我了。”
狼眼似乎听到手中的鹅卵石发出了痛苦的呻吟。他下意识地松开手，但是鹅卵石没有掉下去。
痛苦。失落。失落失落失落失落失落绝望。
“你去死吧。我不要再见到你。”
狼眼听不见之后的东西了。
就连化为鹅卵石，和他一起在银河里漫步的资格也没有吗？
他没有再想下去。也没办法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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